2016年，中國手機市場出貨量為5.6億部，而此前，中國已經(jīng)沉積了約10億部廢舊手機。

十億的量級，每年5億的增長量，持續(xù)新舊替換之間，舊手機都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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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寶藏

　　換了新手機后，很多人會將舊手機放在家里，長年保存以至遺忘，但從健康和環(huán)保的角度看，這種做法并不科學。

 

　　因為電池等配件的存在，某些上了年頭的舊手機會釋放放射性物質，包括鉛、汞等有毒物質，放在家中時間久了，對人體健康會產生危害。

 

　　同時，若舊手機隨意扔棄，其化學成分會滲透污染土地和地下水，對環(huán)境造成污染。

 

　　因此，從根源上看，將無用的手機進行合理回收，是一件環(huán)保公益事業(yè)，某些專門的環(huán)保回收企業(yè)甚至可以得到政府補貼。但鮮為人知的是，除了環(huán)保層面，二手手機回收市場還隱藏著巨大的經(jīng)濟價值，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隱形寶藏。

 

　　這座寶藏來源自手機的硬件——電路板、液晶顯示屏、電池、攝像頭、麥克風、揚聲器等，一部手機重量的30%—40%為各類貴金屬材料，如金、銀、鈀等。

 

　　簡言之，即便進行最基礎的“回爐提煉”，舊手機都可以變成各種貴金屬材料，包括國人最喜歡收藏的黃金。

 

　　手機電路板中的貴金屬含量最多。據(jù)統(tǒng)計，1噸手機電路板能回收黃金1000克以上，這個“提煉值”比世界最大的蘭德金礦還高出100倍。業(yè)內人士稱七塊手機電路板就可以提煉一條金項鏈。

 

　　據(jù)報道，蘋果曾從超過4萬噸的舊iPhone、iPad和Mac中，提煉出約2.8萬噸可回收利用的材料，包括近1噸黃金和3噸白銀，價值高達4000萬美元。

 

　　依照我國目前每年廢棄1億部手機估算，這些廢舊手機總重達1萬噸，若全部回收處理能提取1500公斤黃金、100萬公斤銅、3萬公斤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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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翻新

 

　　環(huán)保的回收提煉只是舊手機最基礎的價值利用，在專業(yè)人士手里，這些物件可以變得更值錢，比如二手手機翻新。

 

　　手機翻新是行業(yè)內公開的秘密，“翻新機”指的是二手手機用化學液體清理干凈，重新?lián)Q外殼，配上假冒的電池、充電器和包裝，當作新機銷售。

 

　　說到翻新，不得不提深圳華強北，這條電子商業(yè)街在手機翻新的產業(yè)鏈上，扮演著不容忽視的角色。

 

　　此前有報道稱，華強北至少有上萬人從事手機翻新這一行。這些手機翻新?lián)c通常在普通居民區(qū)內，以家庭小作坊形式出現(xiàn)。

 

　　在這些手機翻新作坊內，以最好賣的蘋果手機為例，未經(jīng)專業(yè)手機拆解培訓的“工作人員”會熟練擰開細小螺絲，小心翼翼地注意電路板上錯綜復雜的排線，并將屏幕和機身迅速分離，用鑷子清洗主板，對其進行除塵，再更換零件、噴油、外殼，然后補齊配件、包裝、加入仿冒的說明書、制作價格標簽，一部和原裝手機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的“蘋果”就這樣完成了，前后不超過十分鐘。

 

　　相較蘋果的翻新，三星的拆解組裝更簡單方便。對二手手機商家來說，翻新三星的成本很低，因為三星中框和后蓋全都是塑料，業(yè)內人笑稱，做一個“山寨版”三星和生產一個塑料飯盒難度差不多。

 

　　翻新后，批發(fā)商將各式翻新機輸送至全國三、四線地級市，有的流送至五、六線的小縣城，剩下的出口東南亞和非洲國家，在層層回購和分銷中，各級批發(fā)商賺得差價。

 

　　品相完好，則被某些不法零售商以水貨機之名充當新機賣出，賺取高額利潤。

 

　　翻新手機除線下渠道外，線上渠道也不可小覷。華商君發(fā)現(xiàn)，在淘寶網(wǎng)上，iPhone6價格基本集中在2300元~4000元左右。在一家淘寶店內，其4G全網(wǎng)通16G iPhone6售價為2588元，月銷量達2917件，在3萬多條用戶評價中，大多買家認為“十分劃算”，三分之一以上認為“手機是正品”，而究竟是不是正品，答案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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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竊取

 

　　除了傳統(tǒng)的翻新渠道外，近幾年間，二手手機回收平臺也愈發(fā)紅火，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線上、線下結合的企業(yè)。部分款式較新的智能手機，通過這些渠道進行了回收。

 

　　在二手手機平臺愛回收、回收寶上，同樣型號的iPhone6的回收價格在1500元左右，可兩年前這款機型的官網(wǎng)售價是5288元。這說明，這款機型每月以150元左右的速度在貶值。

 

　　貶值的速度讓手機回收價格逐月降低，這與消費者心理預期回收價格有明顯落差，這也解釋了“過去5年里，我國二手手機存量達11億部，而回收率不足2%”的事實，很多人寧愿把手機擱抽屜里睡大覺，也不愿低價賣出去。

 

　　除規(guī)模化的回收平臺，個體手機回收網(wǎng)點也越來越多，其回收價格相對更高，大家更愿意將舊手機賣到這里。

 

　　但不為人知的是，多出來的那部分錢，實際還是由消費者“買單”——這些回收網(wǎng)點之所以愿意出高價，有些看中的是用戶手機中各種隱秘信息。

 

　　他們把收來的手機交給專業(yè)的信息軟件恢復公司，恢復用戶信息，然后篩選出“可以換錢”的內容。

 

　　這類公司最感興趣的信息主要有：核心身份、聯(lián)系人和圖片。僅以手機號碼出售為例，網(wǎng)上打包售價平均每個號碼約為8厘至5分錢不等。

 

　　2016年，全國置換或出售二手手機達1.2億部，如果平均每部手機中的通訊錄聯(lián)系人100個，依此推算，單就賣號碼這一項收入，形成的灰色商業(yè)價值就可能高達6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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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億市場？

 

　　以國內龐大的人口為基數(shù)，整個二手手機市場的資源是一塊非常大的蛋糕，中國內地每年銷售超過4億部手機，消費者平均換機周期大約在15-18個月左右，每個家庭至少閑置有三部手機。

 

　　如果以一部手機回收均價600元計算，那么二手手機回收市場的存量將達到2000億元。

 

　　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都希望撬動這個藍海市場，分得一杯羹。

 

　　不論是阿里巴巴旗下的二手交易平臺“咸魚”，還是百度投資的“百度回收站”、抑或趕集網(wǎng)建立的“好收網(wǎng)”，此外，還有已獲得4億人民幣D輪融資、號稱全國最大的O2O電子產品回收互聯(lián)網(wǎng)平臺——“愛回收”，都已經(jīng)進入二手手機市場跑馬圈地的爭奪階段。

 

　　這個市場爭奪的大頭就是二手手機的貨源。

 

　　如果其中一家公司的市場份額從2%提升到20%，意味著它可以站到供應鏈頂端，通過大魚吃小魚的方式慢慢吸走小回收商手里的貨。

 

　　一言以蔽之，誰擁有最多的貨源，誰就可以在二手手機市場里掌握絕對話語權，控制渠道，甚至價格。

 

　　這類平臺更像手機收集后的分銷商，消費者的手機在這里很快流向其他渠道。比如愛回收采取競價機制和回收商們合作，每晚7點，愛回收的手機被列入清單供回收商們競價購買。第二天上午10點，愛回收統(tǒng)計各家的報價，價高者拿貨。

 

　　回收來上來的手機命運，不外乎以下三種：

 

　　一是完全無法使用或市場需求低的手機，將交給專業(yè)環(huán)保資質的部門，拆解提取貴重金屬，或是賣給下級回收商，向3-6級區(qū)縣線和海外市場二次銷售；

 

　　二是部分功能和硬件工作正常的，提取硬件，用以其他手機的維修；

 

　　三是功能正常但外表有一些瑕疵，以及成色和功能幾乎完好的，平臺進行檢測清理后，以二手商品身份出售。

 

　　上游是散落在千家萬戶的舊手機，下游是線下回收市場和渠道，作為中間平臺的工作看似簡單，似乎可以一本萬利。但實際上，預想中的千億級藍海市場，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美好。以愛回收為例，成立6年以來，這一平臺從未能實現(xiàn)年度盈利。

 

　　首先，手機回收是一個低頻事件，很少有用戶愿意主動出售自己用過的手機。因為低頻，所以平臺必須抓住精準流量。

 

　　很多人都有一個誤區(qū)，流量越多，公司越能掙錢。但實際上，那些不是你目標用戶的流量稱為廢流量，這樣的流量再高也沒啥用，而經(jīng)常購買新手機的用戶則是精準流量之一，因為他們手上擁有更多換下來的廢舊手機，這些手機更可能進入二手市場。

 

　　只有通過精準流量進入愛回收的用戶才是目標人群，精準的目標用戶會帶來高效轉化和優(yōu)質反饋，這能帶來更多用戶，平臺就會擁有更多的精準流量，如此反復，形成良性循環(huán)。

 

　　然而，想獲取精準流量，必須建立精準渠道。

 

　　為此，愛回收和占據(jù)全國3C市場半壁江山的京東進行了戰(zhàn)略合作。愛回收在京東的每個手機詳情頁面，都設置了手機估價和以舊換新的鏈接，用戶提交訂單后，愛回收上門去收，同時返給用戶京東優(yōu)惠券。

 

　　這個渠道中，愛回收每送出1塊錢的優(yōu)惠券，就能刺激京東4塊錢的銷售額。這樣，愛回收不僅增加了回收訂單，還獲取了大量精準流量。

 

　　其次，有了精準流量顯然不夠，流量變現(xiàn)才有價值，變現(xiàn)得依靠二手手機的轉化率。

 

　　二手手機的一個難點在于“交易方式”，讓賣方郵寄給平臺很難成為常規(guī)渠道，上門回收也不太可能建立起來，能令平臺建立認知度和信任感的，只能是線下門店的服務。

 

　　開線下門店，無疑增加了運營成本，但對很多回收平臺而言，這條路不得不走。

 

　　一方面，開線下門店對導流、提高轉化率、提升品牌認知度具有積極意義。另一方面，也是對深圳華強北和北京中關村等電腦城的二手回收散戶們的競爭與打擊。

 

　　手機回收的門店，其實只是商場通道的一面墻放置一臺回收機器。

 

　　“門店模式的成本比想象中要少。因為體量都很小，新店裝修7萬塊，每個月租金1萬塊。”愛回收CEO陳雪峰說。

 

　　過去一年間，愛回收的“門店”交易占比超過50%，相比上門回收和郵寄等方式，現(xiàn)在一部手機的回收時間不超過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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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口生意？

 

　　中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的智能手機生產國和消費國，但目前二手手機回收率卻不足2%。可見，目前二手手機市場依舊面臨相當多問題。

 

　　首當其沖的是，回收方式抑制了用戶積極性。

 

　　目前，二手手機市場主要有兩種回收方式。一種是傳統(tǒng)廠家回收。魅族手機于2015年在其官網(wǎng)推出了環(huán)保項目“mCycle for home”回收廢舊手機并提供補貼。華為緊跟其后推出以舊換新平臺，將閑置手機進行市場行情估值發(fā)放代金券。

 

　　但這種方式通常價格標準較低，消費者體驗并不好，寧愿把舊手機留在家里。

 

　　另一種是互聯(lián)網(wǎng)回收。以“愛回收”為例，出售者根據(jù)網(wǎng)站選項提示給自己手機進行評估價格。

 

　　這種模式初看，已經(jīng)進入有序規(guī)范化運營，但實際情況有時卻并不規(guī)范。一方面用戶自己的描述很難做到客觀，另一方面出價收購者的報價并無約束力，這兩者之間的差異導致了很多矛盾。

 

　　其次，相關法律管理措施落后。2016年3月，最新版《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目錄》實施，手機作為重點項目首次被納入其中，這預示著手機回收將結束“黑戶”狀態(tài)，國家對手機回收的公司敞開大門，但針對廢舊手機拆解處理的具體落實細則尚未出臺。

 

　　舊手機的環(huán)保拆解處理，對技術要求很高，光一套環(huán)保設施就要上千萬，而國內現(xiàn)存手機的拆解方法基本處于手工作業(yè)階段，并且大多數(shù)拆解工作都是家庭作坊式——將手機投入到硫酸池，以腐蝕掉電路板的金屬成分，或是采用直接焚燒等方式來提取貴金屬。

 

　　這種處理過程會產生大量的廢氣、廢渣，這些物質絕大多數(shù)未經(jīng)任何處理就排入我們生活的環(huán)境中。

 

　　廣東汕頭貴嶼鎮(zhèn)從上世紀90年代初起，便開始涉足手機的拆解生意，并迅速發(fā)展成中國乃至全世界最主要的電子垃圾拆解基地之一。“家家點火，戶戶冒煙”的家庭作坊模式，使得該地區(qū)被冠以“全球最毒”的惡稱。

 

　　由于政策的不明朗，造成回收拆解企業(yè)仍在觀望，現(xiàn)在國內渠道里囤積著大量廢舊手機，大家都在等著細則公布。如果沒有政府補貼，更多企業(yè)恐怕只能望而卻步。

 

　　最后，最關鍵一點，二手手機回收市場并不完善，沒有形成一套手機回收的閉環(huán)商業(yè)模式。

 

　　閉環(huán)模式是圍繞著消費者一系列關聯(lián)性消費需求，逐一提供相應的產品予以滿足的商業(yè)模式。

 

　　阿里巴巴的偉大之處在于每一個社會人的需求，都有其對應的滿足方案：阿里巴巴旗下的快的打車、聚劃算團購、淘寶電影、淘點點訂餐、余額寶招財寶理財、來往朋友圈、阿里旅游、蝦米音樂……滿足了人們打車、團購、看電影、訂餐、理財、社交、旅游、音樂等各種需求。

 

　　淘寶的成功之處在于將用戶選擇、購買、支付、評價、售后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放到了一條線上，并且以此來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huán)。

 

　　但在二手手機市場，并未看到這種“一站式服務”的商業(yè)閉環(huán)出現(xiàn)。手機用戶、回收商和互聯(lián)網(wǎng)回收平臺三者并未形成一個利益集合體，基本上處在一個松散的狀態(tài)。

 

　　這說明，看似千億級的二手手機市場，目前來說，恐怕只是一個風口生意，撓到了用戶的“癢點”，但還未完全刺到市場的“痛點”。

 

　　未來，誰能打造二手手機回收閉環(huán)生態(tài)產業(yè)鏈，誰能“激活”中國這個全球最大國的廢舊手機回收市場，誰可能就是最后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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